春末,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西南川滇交界处的小镇子口有棵巨大的槐树,槐花正开得旺盛,淡黄色的花一串一串垂下来,空气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槐花香。

    越子险站在槐树下,一只手握着刚摘下来半脸面具,一只手摸着灰褐色的树皮,白皙修长的手指卡在那交错纵横的纹缝里。

    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几个大小不一的光圈落在越子险身上,他外侧的半张脸沐着一束阳光,侧额和侧颊都被映得光亮,又密又白的头发和乌黑的长睫笼上了一层白光。

    树皮纹缝下流淌过的灵气并不纯净,越子险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把手收回,将银面给戴上,看了过去。

    来人捏着鼻子跑近,大喊着:“师父!”

    跑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还没凑近,就被浓郁的槐花香给熏得头晕脑胀,立马捏住了鼻子,这才好受了些。

    但也因此,没跑两步,呼出的气比吸进的气多得多,憋得她极其难受,脸颊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停了下来。

    越子险一只手负在身后,冷冷低睨着毫无形象可言靠近他的女弟子,嘴角下意识往下压:“发现了什么?”

    角度一调,那束本落在他侧面的光此时落在了脑门正中央,银面被镀上一层光,露出的鼻尖也被照得光亮。

    因着肤色白,越子险的唇便显得殷红,尤其是在太阳底下。

    女弟子一双细眉仄着,滴溜溜转的杏眼垂下,立即显露出乖巧的模样来,她依旧不顾形象捏着鼻子,开口带着浓烈的鼻音:“师父,我找到死里逃生的村民了!”

    越子险面色稍霁,旋即又冷哼了一声,指使道:“带路。”

    听到这句话,细眉杏目的女弟子飞也似地往来时的路跑,这是一条远离身后镇子,直通山林的路。

    越子险跟了上去,等到走得远了些,他又回头看了眼那株落在阳光里的巨大槐木,阳光落在树顶枝头,让他总觉有些怪异。

    细眉杏目的女弟子终于松了捏着鼻子的手,弓着背边走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依旧是毫无形象可言。

    这是他捡来养大的小徒弟。

    越子险刚捡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瘦得全身只剩下骨头,两颊都凹了进去,只一双杏眼还发着精亮的光。

    因为只有四五岁,又受了刺激,她只记得自己姓花,于是越子险给她取了个名,叫花壮壮。

    她跟了越子险近十年,长是长高了,依旧是瘦,并不壮实。

    越子险锁着眉头盯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忍不住提醒:“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为师过往教给你的东西是都当耳旁风了?还是说要长点教训,你那榆木脑袋才能塞点东西进去?”

    花壮壮身子一颤,立即站了直,自越子险苛责严厉的声音响起,她后背便发凉,那字字句句仿佛板砖敲打在她头上,敲得她头皮发麻,脑仁隐隐作痛。

    但她大气不敢出,抿紧了发白的唇僵着身体往前走,奔向不久前她从半人高的野草里闯出来湿漉漉的小道,把人带到了五里外的小村庄。

    耕种的好季节再闲的村子都应当是人来人往,鸡犬相闻,但村子口的田地却长满了荒草,远处的山峦尽数被雾气缭绕,毫无人烟可言。

    村子门口有三条恶犬守着,它们见着有人来,先呲着牙怒了一阵,发觉人还在靠近,随后开始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