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华也已经被陈盼之劝回家休息。
晚上八点多的住院病房其实已经很安静,整层楼只有零星的脚步声和医疗仪器的滴滴声。陪床的家属也早早地铺好了行军床。
老陈罩着氧,依然疲倦地睡着,身上左右横出四五根管子。平日里总是呱噪跳脚的老陈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陈盼之看着老陈的睡颜,此刻格外想念那熟悉的呼噜声。
鼻头又是一阵酸,陈盼之赶忙拿起开水瓶,起身走了出去。
开水房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陈盼之一路走过,病房、护士站、约谈室、重症室……到处是已经到来的或终将到来的悲伤,蠢蠢欲动。
水还没开,指示灯闪着刺眼的红,机器因运作而震颤,嗡嗡作响。
陈盼之提着开水瓶,后背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想为满身的疲惫找一个支点去依靠。
宋景明打从陈盼之从约谈室路过的时候就注意了到她,他身上还穿着深绿色的手术服,这会儿刚刚送走明天手术的病人家属。
年轻的女孩子,身影瘦小,靠在幽幽的走廊尽头,浑身都写着孤独和脆弱,看得出来她已经累极了。
宋景明想了想,最终还是不忍心,走上前去。
这样的夜晚太冰凉,不适合女孩子一个人待着。
陈盼之注意到有人走近,赶忙站直了身体,再一看却是宋医生,有些惊讶。
宋景明首先开口:“今天的手术很顺利,我刚刚去看过,状态还不错。”
陈盼之讶于医生的主动关怀,简直受宠若惊,语气愈发恭敬:“谢谢您!那……是良性的吗?”
“嗯……病理报告还没出,但是快验已经排除了百分之六七十,看起来也问题不大。”其实作为医生不应该说这样承诺性的话语,但是宋景明还是决定出言宽慰,“别担心。”
这一句安慰形同劫后余生,忍耐膨胀了一个月的心酸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透气的口子。
陈盼之除了“谢谢”二字已经说不出别的字,再开口却已带哽咽之音。陈盼之低头看着脚尖,努力忍耐着情绪。
二人间一时无言。长廊寂静无声。只有开水间的机器凉了又烧。
指示灯不知道第几次变绿的时候,宋景明终于开口提醒:“水烧好了。嗯……我去寻房。”
“哦……好的,谢谢宋医生!”陈盼之连忙应声。
宋医生才走开没两步。
楼梯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呢外套,还提着小行李的男子半跑着进了走廊。
陈盼之刚盖上开水瓶的木塞,看见这身影越跑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手里的开水瓶差点跌落在地,终于颤抖着嗓音喊:“哥!”
音落,泪眼婆娑。
陈恒之闻声停步,看清陈盼之委屈的脸,又赶忙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