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通刚要发作,忽然就听陆安软声道,“求你了。”

    陆宇通通满意于陆安的服软,并且视此为自己管教有方,到底是放过了陆安,他把小木匣把陆安怀里一扔,得意的走了。

    陆安沉默的走回小偏房里,拾起被陆宇通仍在地上的枕头,被褥,和他为数不多的几套衣裳,而后坐在床榻上,用一块素巾认真擦拭着小木匣,污垢可以擦去,只是上面新添的几道划痕是永远无法擦去了。

    外面已经天黑,陆安有些怅然若失,把小木匣塞回枕头底下,盖好被褥躺了下来,都说人在生病时会格外脆弱,他也不外如是。

    那夜,陆安在床榻上辗转,想起了自己的已经去世的父母,心里酸涩难忍,低声呓语道,“爹,娘,我想你们了。”

    翌日,公鸡打鸣时,陆安就已经起身了。

    今日是他父亲的忌日,陆安在后院净手洗脸后,换上一身孝衣,找到正在中庭用早膳的陆宇通,说自己要出去给父亲祭拜。

    陆宇通垂眸瞥了眼消瘦不已的少年,他这一年呆在自己手底下并没有过过好日子,平日里就供他一些剩饭剩菜,衣着就用自己儿子陆学年穿破旧后不要的,至于他不用去上学堂的时候,都跟着自己进城里做帮工去了,至于做帮工所得,都拿来抵他的住宿费,一个冬日后,他手脚和耳后都生了冻疮。

    只是过着这般生活,陆宇通也不见陆安弯下脊梁,一身不合身的旧衣底下,他身姿挺立,仪态得当,面容淡淡,就算落魄也干干净净,连指甲盖都修剪的一丝不苟。

    陆安一双黑漆的眼睛静静的望着陆宇通,饶是他比陆宇通矮上一头,也不见他有任何的怯意。似乎看穿了陆宇通在虐待他,却并未放在心里计较,就像他那个正直阔达的父亲陆宁那样。

    一股妒意和怒火涌上陆宇通的心头,陆宁在世时,做什么都压他一头,他事事顺利,而自己却事事不顺,到二十岁都没有考上秀才,最终只能放弃了功名路,在城里讨生计,而陆宁却步步高升,一路做到了正四品的泰州知府。

    如今陆宁已死,可就连他的儿子在寄人篱下时也要用这种满不在乎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他笑话一般。

    到底是还需要多敲打,才能让陆安学会听话。

    就像昨日那般,他要陆宁的儿子,事事都得求他!

    陆宇通指了指后院堆成小丘高的柴木,“你父亲忌日,身为儿子,你理应去祭拜,只是后院堆满了柴木,稍后午时烧饭要用柴薪,你把后院的柴木都劈好就能出门去祭拜你父亲了。”

    陆安眼神暗了暗,他并未反对,沉默的接受了,转身在炊房里找到劈柴用的斧头,提在手上。

    离开炊房时,陆安看了眼堆在灶台旁已经劈好能用的柴薪,他抿了抿唇,知道是陆宇通有意在刁难他了,只是陆安并不打算计较,他只想早点出门,祭拜父亲。

    后院不一会儿就响起木头劈裂的声音。

    原本高悬的太阳从天幕里缓缓下来,陆安劈了整整两个时辰的柴木,才放下斧头,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瞧着远方已经从天幕缓缓落下的太阳,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去祭拜了。

    恰逢陆安走到家门口时,远方有一行人吹着喇叭,欢声笑语走来,引得沿路村民驻足围观。

    为首者高坐在牛车上,身着红衣,意气风发,正是三日前去提督学院参加院试的陆学年。

    陆学年把牛车勒停,翻身下来,急急的推门呼道,“爹,娘,你们还不出来见儿子吗,我可是给你们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回来啊!”

    话音刚落,陆宇通和孙爽就走了出来,他们见这阵仗,再傻也知道是陆学年考中了禀生。

    一家三口,围着抱在一起,陆宇通喜极而泣,“我就知道,你会我争下这口气。”

    “那是当然,儿子以后也是领公家粮的人了。”陆学年正是志得意满时,放出豪言壮语道,“爹,娘,你们等着,儿子以后一定会考中状元,带你们住进京城的大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