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三月一,冬去春来。

    泰州城西的一间名为礼义院的书院外栽种的桃树已经初见沁粉花蕊,春风一吹,花蕊摇曳,花蕊里的花粉就顺着学堂的明瓦窗飘进了学生的案几上。

    王先生手里拿着一卷已经批改好的考卷,语重心长的说道,“诸位学子,你们在这场考试中都发挥的不错,没有人是丁等。我手里这三十九份考卷,其中十七人考了丙等,二十人考了乙等,两人考了甲等。”

    王先生话音刚落,学堂里就齐齐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声音,“老师,甲等又是陆安和陆学年两兄弟是吗?你不用公布,我们都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了!”

    谁让陆安和陆学年两人在次次堂测中都拔得头筹,稳如泰山呢。

    王先生赶忙制止学堂喧闹,“好了,都安静!考甲等的学子都安静坐在案几后,没有考甲等的学子就在这里鬼吼鬼叫,成何体统!”

    陆安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矩的接过王先生分发回来的考卷,低头腼腆地笑了一下。

    王先生分发完考卷后,语重心长的交代学堂里的学子,“过几日便是三年两次的院试,希望诸位学子们都能够超常发挥,旗开得胜,考取秀才。这是你们第一回以童生的身份参加科考,我心里也是替你们感到紧张,但是你们要知道,人生不只有一场考试,这场没考好,我们还有下一场,还有后面的很多场,所以大家一定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要紧张过甚,耽误了发挥,得不偿失。”

    “谨遵先生教诲!”学子们的回应清脆响亮。

    王先生没有再留学子,“今日提早放课,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学子们一个个收拾好案几,把四书五经放进书篮里,掮起书篮,离开了礼义院。

    陆安看着其他学子书篮里的书籍,眼里羡慕难掩,因为他并没有属于自己的四书五经,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书篮。

    碍于家里窘迫,陆家只出资买了一套四书五经,平日里都放在陆学年的书篮里,他只能偶尔在陆学年不看时借用。

    但是陆安对此没有异议,因为他并非陆学年的亲弟弟,他是寄养,条件有限,享受不了亲生儿子的待遇,实属正常。

    陆安原本是泰州知府陆宁的儿子。

    陆宁一生,为官清廉,兢兢业业,因此深受百姓爱戴,奈何家中人丁稀疏,他与发妻青梅竹马,恩爱多年,膝下育有一子陆安,发妻在两年前因旧疾复发离世,而陆宁本人在去年因为亲自上前线治理泥石流时,不幸被突发的泥石流永远埋在了地底下。

    陆宁离世后,他家里便只剩一个半大少年陆安。

    陆安原本性情爽朗活泼,在父亲去世后,愈发沉默,也不与人交好,他久久未能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

    因为家中无人,而半大少年到底需要人照顾,陆安便由他的伯父陆宇通收养了。

    陆宇通膝下育有一子陆学年,他并不欢迎陆安,把陆安当作是闯入的外来客,要与他争抢父母的宠爱,因此礼义堂每回放课后,陆学年都是独自乘着牛车离开,从不捎上陆安。

    于是陆安每日都要走十几里路来回陆宇通家和礼义堂。

    此时,陆安卷好考了甲等的考卷,孤零零的起身了,他得抓紧时间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寄养的家,而且王先生说了,今夜要好好休息,明日才能以良好的精气神参加院试。

    思及此,陆安加快了步伐,平日里要走半个时辰的路,今日他只走了一炷香时间便到家了。

    推开柴扉门,陆学年一家三口已经坐在中庭的石桌上用晚膳了。

    陆宇通抬头瞧了陆安一眼,责怪道,“怎么日日都这么晚回来?学年都已经到家有一阵了,你赶紧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