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烧到中庭了!”不知何处人声高呼。

    如梦初醒,穆昀祈瞟了眼楼梯处,见已挤作一团,不时有惨呼声传来,想是有人滚下去了。四一观望,当机立断冲回房中由后窗跳下,落地不敢停留,向后门跑去。途经方才那排小屋,见众赌徒也正做鸟兽散,只马婆几人却不急不躁,立在门前看着奔逃的众人,一面耐心提点:“慢些……瞧着路……莫摔了……这钱是孰人丢的……”

    穆昀祈紧走几步:“汝等为何不走?”

    一看是他,马婆一笑露出仅余的两颗门牙:“走,也要走得出去啊!”

    邓老汉颤巍巍:“老朽这年岁了,怎挤得过后生们去?”

    王婆一摊手:“捉贼拿赃,我们三人身上各就几十文钱,一阵说是此处的杂工便是。”看这安然之态,显非第一回,乃是有恃无恐。

    不过这倒提点了穆昀祈,暗一琢磨,正想着自己可以何种由头蒙混,却被马婆一把推醒:“后生,你就莫想了。”戳戳他手中的包袱:“凭你今日这收获,被抓去,出来当是——”一指邓老汉:“与他一般年岁了!”

    “对呀,”王婆一拍脑门,“上回那朱瘸子,鞋子里搜出两块碎银,就要关五年!”

    “五年?!”穆昀祈似觉心随那包袱一沉。

    身后远远已闻人声厉喝:“不许跑,都给我束手就擒!”

    一咬牙,穆昀祈使出全力奔到后墙下,先将包袱扔出,继而跃上,骑着墙头回看,数名公差已追到小屋前,幸得无人向此看。无隙多想,跳下捡起包袱飞奔离去。

    还是宋衍说得对,但凡技巧,多学些,总是有利无弊!

    万幸中的不幸,马没了!不过也无妨,有了钱,明日再买一匹便是。

    七八里路,回到荀家天已将黑。推开院门,见堂中亮着灯,穆昀祈乍以为是荀渺回来了,然一看槐树下系着的两匹马,自又推翻原想,迟疑间欲转头离去,然室中飘出的肉香又令他迈不动步——四五日了,日日清粥馒头,他实已腹中寡淡,难敌诱惑。

    堂中走出一人。遥遥对望,那人似费了片刻才看清他,疾步迎来,看似正企待。近前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掂了掂,又探手进去一模,顿诧异:“这许多钱?何处来的?”稍沉吟,嘴角上勾:“你将荀渺卖了?”

    穆昀祈一声不吭,闷头向里。

    “阿渺如何?什么卖了?”内中又慌慌张张跑出一人,迎面险与他相撞。

    幸得收步及时,穆昀祈恨恨一眼剜过来者:“朕将荀渺卖了,你欲如何?”一拂袖:“这等酸腐聒噪之人,你家中本就容不下,留着作甚?”

    郭偕一愣,瞠目无语。

    任他二人在后琢磨,穆昀祈顾自入内,看桌上酒菜已铺开,也不客气,坐下独吃。酒足饭饱,忽听外间喧哗声,跑出一看,却是荀渺被他那堂叔扶着进了院门,看来已酒醉。

    听闻原委,乃是荀渺所猜不错,马家近时出的一应怪事,皆是人为,起因乃为争夺家财。当下被荀渺点破,免了一场无妄灾,马老员外满心感激,不仅兑现了钱财,还设宴款待,自午后饮到日落,便成这般。

    堂叔话音才落,便见坐下之人目光直起,一笑似乱颤的花枝:“那马员外还说,要将幼女许与我以作报恩呢!”挠挠头,“说定了这两日便请媒上门,我还须想想……”

    “你醉了,先去歇息罢。”郭偕面色一沉,打断之。

    堂叔知趣告辞。

    看着碎语不断之人被郭偕强拉着带去了西厢,穆昀祈蹙蹙眉:看来今后,一面之词还须慎取!只听这荀某人长时碎念郭偕如何苛待他,扣他俸禄,不许他出门会友饮宴,日日随意使唤,却不知,此乃是有缘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