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流文学>玄幻小说>独生女的二胎体验 > 21.一键删除
    我,四十岁的我,从来不喝酒,要说尝肯定是尝过的,但是很讨厌酒,父亲出轨被发现后喝醉酒光着臭脚在地上装疯卖傻的画面我至今都记得很清楚,母亲特别讨厌酒,我也被教育的讨厌酒,讨厌喝酒的女人,讨厌喝酒的男人,总觉得喝多了酒的人就很臭。

    出轨事件后爸爸曾有一次红着眼对我说在这些年他过的很没意思,连个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都没有,我看着他,我说我也没有。三十至四十这十年间,从开始备孕到弟弟上幼儿园,两个孩子让生活的所有伪装褪去,家庭里的每个人的本能都暴露无遗,人类的本能之核心就是弱肉强食存活下去。我和爸爸就像在同一池塘一同落水的伙伴,各自挣扎扑腾,或许有机会抓住彼此的手冷静下来想办法摆脱困境,但是本能蒙蔽了一切,结果只能各自扑腾,直至距离越来越远。

    走到这一步,对未来,爸爸心里的真实想法我不知道,也不愿去想,我想的一定不对,爸爸穿过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他已再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他。我的想法,就是达到一个小目标,在弟弟上小学前努力攒钱,在父亲母亲和爸爸的面前演戏也好斗智斗勇也罢,多要钱,少花钱,两年后买套小户型公寓,如此,也不必再受到限购政策的限制。之前想过仍然买七十年产权住宅,我没有购房名额,可以买到哥哥名下,但了解过政策之后才知道未成年人买房必须一次性付清且在未成年之前房子不能买卖。我已深受首套房名额被父亲占去之无奈,不想为了承载自己的欲望占了哥哥的手套名额,我现在觉得自己永远会是一个好妈妈,第一,是现在,第二,是我觉得,做不得准的,且住宅产权房子房价太高我力所不及。公寓都是精装修,我一个连家装市场都懒得逛的人去跑装修实在强人所难,我们女的就这样,要知道我们这代薛定谔的独生女就是从出生就被父母教养成了“我想去巴黎,我也很想死”的样子,我觉得我开始存钱而且能存住钱就已经很了不起啦,有一个不大的地方,能承载自己想要“娜拉出走”的勇气,足够。

    红约我喝酒,是因为她也很烦,也需要酒精来短暂性麻痹自己,让睡觉容易一些,让生活暂且滚远点。我在她家门口等她,她说很快,但其实红的时间观念的确是很差很差,我们俩对“很快”这个词的理解不太一样,我是,接到电话穿上鞋子立刻下楼,红是,选衣服换衣服洗洗脸给家人点个外卖处理一下微信上的工作然后穿鞋子下楼,这么多年我虽然清楚的知道这个差异,但仍然每次都在等她,毫无例外,大约等我们都老去,满头奶奶灰,也仍然是我颤颤巍巍站着等她。

    这天儿真热,前面说过我所在的城市四季变幻往往只需要几个小时,你甚至能在春天和秋天同时经历冬天和夏天,这是个四季混搭的城市。我穿了件Gucci腰带标白T,配了刚买的小雏菊鱼尾真丝连衣裙,腰线臀线配合完美,姗姗来迟的红见到我眼前一亮,直接问我要链接。其实这件裙子的第一次是想穿给他先生看的,但我觉得我们大概不会有第四次约会,我也不想让自己有想要取悦他先生的念头,于是把这裙子的第一次献给了红。

    她带我去了一家路边串串,那种重庆成都路边的随便小火锅,装修风格古早,小板凳小桌子,到处油兮兮的。

    这可是你第一次陪我喝酒,红说,喝啤酒吧,先一人两瓶?

    好啊。我点点头。

    我们先是聊钱。红说最近有个清华毕业的博士后在哪儿哪儿哪儿搞了个生态种植基地,还上过CCTV17,说这个博士后力邀她去基地看看邀她投资,红问我有没有空陪她一块去看。算了吧,我说,现阶段,只要有人要你投资,投什么都不能投,要有闲钱就接着在好地段买房。红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红笑了,拿起啤酒跟我干杯,说,好,听你的。

    一瓶啤酒下肚,我这没什么酒量的人话明显多起来,我说一切都是钱闹的,爸爸找上雪的那段时间是他最不赚钱的阶段,也是哥哥和弟弟最花钱的时段。你知道爸爸多幼稚啊,他在社会上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开的公司,猎头类的骗人文化公司吧,说雪好看,漂亮,跟她签合同要在短视频网站上把她捧成网红,爸爸居然还是雪的经纪人,幻想着把他睡的小姑娘轻轻松松捧红,两年后雪再给他生个女儿,爸爸的中年男人危机顺利解除,痛痛快快的痛击我,过上娇妻幼女金钱富足的成功人士生活。

    切,红不置可否,跟钱没关系,跟酒也没关系,跟什么中年危机更是屁关系都没有,他们,红加重语气对晕晕乎乎的我说,根本就是这种人,我们过的本就是这样的生活,只不过我的前夫早早的就把我的幻想破灭了,你刚出炉的前夫隐藏的比较深而已。

    我哈哈大笑,手用力拍桌子,赞她:说的好!

    两瓶啤酒下肚,我哭了,我告诉红离婚后父亲母亲是怎样对我的。

    切,红不置可否,你这算什么,我亲奶奶留给我的房子我亲妈不让过户给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这房子要给我女儿,跟我没关系。我亲妈吃我的喝我的,就这还这样对我呢,跟她比你父母不算什么好不好。

    我说对对对,我父亲母亲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的房产将来都是他们两个外孙的,只要他二老活着我就别想惦记。行,那我就等,我且等着。

    红是个从善如流行动派,这是她最吸引我的特质,不耗费时间精力去想,只是去做。两瓶啤酒对她来说毫无感觉,当下就打电话给朋友咨询奶奶房产过户给她的适宜,逻辑清晰,提问精准。红又紧接着打电话告诉她亲妈,奶奶那套房子不过户到她名下今年小升初您亲孙女就上不了重点学校。

    世间有个说得通也说不通的逻辑:因为孩子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就是你的,一切都该归你管且你还要管的很好才是。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能听到孩子哭,不能听到他们闹人发脾气的声音,像是被绑架到一艘永不返航的战船上,拼尽全力也要满足他们。现在才缓过劲来,知道孩子们是有事没事都要哭喊两声刷一下存在感的,就像女人有事没事总要无病呻吟一下下,这很正常,和风吹过旷野,果树结出果子,蜜蜂蛰了人就要走向消亡一样,自然现象而已。我发现了全新的和孩子们相处的模式——做个真实的妈妈。我不是金刚芭比,不是超级英雄,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你尽可以提要求,做不做得到看我心情。

    这边红的电话都打完了,拿起第三瓶啤酒跟我干杯,说,下周就过户。我们哈哈大笑,两个曾经的傻白甜。

    三瓶啤酒下肚,我就晕乎了,趴在桌子上我呆呆的想,父亲这一生总是在思考,他大约想明白了一切吧,可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生活在继续,所有人都沿着自己的轨道自转,所以思考真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事。

    你跟那个男孩怎么样了?红问我。

    能怎么样,我说,之前每天都有联系,这两天不知怎么了,他一直没回复过信息。

    拿来。

    什么?我问。

    手机,我帮你问。

    我真是绝对绝对的喝晕了,好啊,说着,解锁手机界面打开微信找到他先生,递给红。我们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我抱着一大捧矢车菊笑的干净简单的画面上,下面还有我撒娇的问话(当时刚卸掉红指甲,手指白生生的):指甲洗掉了,好看了吧。然后就是空寂,两天,什么回复都没有。我还是太像我的父亲,真的是连一句为什么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