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他在梦中经历了许多，降生、存活、Si亡、堕落……每个瞬间都清晰地像是一帧帧悉心着彩的图画，执拗地挂在他的脑子里，要他片刻不得相忘。
那些画中，有不少幅绘着一双金sE的眼眸，那双眸子很美，美得像要g人心魄。
於是他在漫长到数算已失去意义的年岁里等待再次见到那双眸子，哪怕是在入堕落道，业火焚尽罪孽r0U身时，他也未曾忘怀那样的眼眸。
他的魂魄在幽冥中流荡数百年，他记得Si前的事情，记得他为何而Si，在那段只能不断回忆往日的日子里，他这才终於明白，自己的前生是因Ai而灭，他Ai过一个人，却始终无法承认。
怎麽能承认呢？他是个修佛之人，又是个心X高傲之人。Ai对於他而言即是消损自己去填补伊人心口上的缺，他在俗世间看过太多人因此形销骨立，才决意看破红尘，殊不知，即便是入山修佛，他还是栽在一个情字上，溺亡在那人的眼波里。
几乎是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一道不似人间所有的空音幽幽传来，穿透幽冥虚无直达心间，问他：「你前生修佛，修练已深，却偏偏为Ai破戒，你可悔过？」
你是谁？他问。
但问题似乎没被那声音照拂，那道声音自顾自地叹惋：「罢了，要是真会後悔，修练者又怎会入堕落道？只是可惜了你的修行，不然你此刻应该也是要到西方极乐世界的。」
「若去不了极乐世界，我如今又要往那儿去？冥间地府？」
「地府是给凡夫俗子去的，修佛者如你有另外要降生的地方。」
话落，幽冥裂了道口子，光线与寒雾自裂口漫漶而出，他往雾中看去，隐约可见妖气森森的屋舍与街巷，日暮晚霞将整个世界映成一片血红。
他心头一震，明白眼前为何处。
「这是……妖界？」
「正是。修炼未果，Si後成妖，这是这儿的规矩。」那声音顿了顿，似是寻思，「其实这儿还有个规矩，降生为妖者定要抛却前尘记忆，可你的情况特殊……」
「怎麽特殊了？」
「你是写在某人命里的情债，不得不还。」那声音解释着，「尘世的你很得我的缘，这回我让你自个儿选择记忆的留存与否，就当最後一次帮你。你好好考虑一下，定了心意就往妖界去，莫要回头。」
他默了一默，前世记忆悉数翻涌而上，那样短暂而苦难的一生，记得与忘却各有其天堂地狱。选了前者便得存着以往的伤痛度日，择了後者即是遗忘那人的面容声嗓。
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那人可会懂他？
阖眼，舒了一口气，再睁眼时他心意已定，提步往通向妖界的方向走去，进了那道裂口，刺骨寒意扎得他浑身发疼，疼得几乎要失去意识，在意念朦胧之际，他模糊地听见那道嗓音如歌般地说着，浮生种种红尘事大多都是人和妖牵扯出来的，偶尔，神也搅和其中……
那声音渐远，听来渺缈而後终至逸散，声音消失後寂静随之而来，不知过了多久，才再度有声音入耳，窸窸窣窣，稍稍拔了高的音调，听着不似人声。
这也属正常，毕竟他已不在人界了。
甫睁眼，便见满室妖怪，人模人样者有之，非人姿态者有之，但不论是何种模样，见他苏醒皆恭恭敬敬地唤了他一声「大天狗大人」，看来那就是他新生的身份了。
他没答话，逐一扫过在场的所有妖怪，却没见到想见的那抹身影，他启唇，用略微乾涩的嗓子说出他转生为妖的第一句话。
「妖狐呢？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