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风换好衣服出来,朱清哲站在离竹林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听到脚步声,朱清哲回头,见他两手空空,便问:

    “沈先生,换下的衣服呢?”

    “在竹林里,我明日过来烧掉便好。”说完他又解释道:“这里不会有人来。”

    竹林确实在山道分岔往里不太好走的地方,朱清哲点了一点头,不过还是觉得那上好料子的衣物就这样被烧掉很有些可惜,便问沈怀风:

    “之前的衣物,沈先生都是烧掉了吗?”

    “我单独洗了晾晒,芬素会觉得奇怪。”

    小桐庄的衣物因为芬素婆婆年纪大了,一向是交给相熟的洗衣工的。朱清哲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便在月色下,静静下山。走没多久,想起朱清哲家里原先是做布匹生意,沈怀风忽然发问:

    “朱先生晓得怎么去掉布料上的血吗?”

    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朱清哲想一想说:

    “新染上去的血,我想大约是用冷水泡上,之后捣碎白萝卜取汁来洗,或者可以试一试硫磺肥皂。如果还不行,那么应该需要用到特殊的粉剂。”

    说完他又补充:

    “不过我也是听家里人讲的,自己并未试过。沈先生,你最近时常会这样吐血吗?”

    看他先前站在竹林,似乎是打算等再晚一点才回去小桐庄,应该是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

    “倒也不是,今日,大概是因为合秽刚结束。”

    听到“合秽”,朱清哲放慢脚步,他望着沈怀风的肩头,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说:

    “沈先生,山守和合秽,你会写进志里吗?”

    沈怀风在前继续走着没有停步,朱清哲不想听漏他的回答,快走两步跟上。并肩同行了一会,沈怀风缓缓开口问道:

    “朱先生,你以为地方志当如何编写?”

    他语气同往日的稍有不同,带了几分严肃的意思在里头,朱清哲于是也认真答他:

    “我想,应当事无巨细,一一搜集总结,如实写下。”

    这句话让沈怀风心中微热,他停下步子,站定在这一条他来回过无数次的山林道中。

    同那晚一样,月光为他们铺亮了一段前路,柔和而静谧。他转向朱清哲,望着那双眼道:

    “一方之志,哪怕是再偏僻蛮荒之地,也免不了会搜集值得夸耀之物,以推动地方文化。告之在世之人,亦告之后世之人,使其明了且珍重故乡。有志者读志,自当脱其自卑,强其自信。沈门镇已有如此编写完成的镇志,存于图书馆内,也会交付给国立图书馆存档。”

    见朱清哲面色严肃,沈怀风反而放松了一些,他继续对这个人说出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