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嘉的脚下又一次变回了波澜不惊的水面。
只是这一次，水面似乎更加晶莹透彻，像极了一面镜子。
睁开双眼的周辉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维持着平躺的姿势，眼帘微微下垂，目光有些涣散，像是一个，没有完全苏醒的木偶。
尚嘉不敢强行唤醒他，只能暂时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
三分钟后，一道道水纹自周辉身下漾开，一圈一圈逐向远处，最后消失不见。周辉的身体渐渐透明，而明镜般的水面上，出现了尚嘉毕生难忘的场景。
是他梦里的古堡。
依旧是大雪纷飞的时节，肃穆的高墙，无言的钟楼，幽秘的长廊，漂浮的幽灵穿过一道道厚重的木质大门，走向最里边的屋子。
尚嘉目不转睛。
他没有看见任何活物的影子，一切都是那么的死气沉沉。神秘的古堡如同一座尘封许久的坟墓，埋葬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脚下的水面仿佛是一帘巨大的幕布，播放着这个无声的电影。
尚嘉的视线追随着镜头，进入了那间黑暗的屋子。
屋子东边，是一扇半人高的玻璃窗，惨白的日光照进来，投在地上厚实的地毯上，诡异的图案从这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沙发角下。
一个穿着长靴的年轻男人正坐在那里读书。
一本厚厚的，烫金封面的古老魔咒。
男人似乎穿着高领的毛衣，脖子和脸背对着镜头，壁炉正燃烧着，和他身后惨淡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尚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背影，他熟悉的。
虽然对方从来没有穿过长靴，没有穿过高领毛衣，但是他偶尔半夜起身，碰巧看见那个人坐在书桌前，翻着他的教案。
朦胧的侧脸也是模糊不清，背影修长，沉默寡言。
那个迷糊的时刻，尚嘉觉得，原来气死人不偿命的姚朗看上去还是很靠谱的。
但现在，他竟有点惆怅，还有些心疼。
水面里的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十分的落寞，仿佛沉淀了许多不该有的复杂情绪。
当对方转过脸来时，尚嘉的心，便如同针扎一般的痛。
奇怪，很奇怪的，那种疼痛的感觉不像是现在才有，更像是陈年的旧伤被狠狠撕开，里头的淤血涌了出来，让他麻木，无法思考。
尚嘉捂住了心口，长长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