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微微一笑:“你不该问我是什么人,而是反问你自己:你是什么人?太初真宗那老头为什么从不让你下山?”

    裴黎是灵隐真人捡来的孤儿,真人既是他师父,也如父亲。裴黎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又为什么不要他?但被人如此直白地指出来,还是第一次。脑子虽然混乱,正要辩护,忽然一阵心慌——他抬头看向夜空,心下一跳:今晚就是朔夜!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全身温度升高,皮肤底下好像有带荆棘的藤蔓无限延伸,痛得裴黎满地打滚。

    身上一凉,首领的大掌撕开了他的衣物。凝脂般光滑的肌肤暴露在火光下,红色的刺青随着温度的身高显露出来,形似藤蔓,布满尖刺。

    “这是……什么?”裴黎咬着牙,冷汗涔涔地问。

    “高阶咒封,让你能保持人性的东西。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干的。”那人‘嘿’了一声,“怎么,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个东西吗?——它至少存在二十年了。”

    裴黎小臂一紧,这群散修抓起捆住他的绳子,把他推到崖边。

    “今晚是死是生,就看你自己的了。”

    那人忽然在他身后狠推一把。裴黎以为自己要摔成肉糜,下方却是一个斜坡,通向宽敞的坡底。原来此处并非断崖,而是一处巨大的天然坑洞。

    他一骨碌爬起,心中已经把一众散修千刀万剐,死命挣脱着身上缚灵绳。

    就在此时,猛烈的危机感忽然袭来,伴随凶残的低吼,前方的黑暗中亮起无数只绿光莹莹的眼。

    裴黎冷汗唰的就下来了,操了一声,转身就跑。那些东西追上他,锋利的狼牙深深陷入肌肤,四肢被撕扯着,几乎快要将他四分五裂——

    他的意识在这剧痛中渐渐迷失。

    次日清晨。

    溪边的灌木丛簌簌抖动一阵,走出来一道修长人影。裴黎漂亮的脸蛋上都是泥土灰尘,身上多出许多撕咬的伤口,分布在他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清晨的溪水凉如霜雪,裴黎浇到身上时不由嘶了一声。刺青的痕迹淡下去,褪成了不明显的浅红,却比伤口还疼。他撕下半块衣料,把灰尘擦干净,又用剩下的布料草草包扎好伤口,接着返回树林。

    散修的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他找了个与自己身形相近的死人,换上他的衣服。衣料已经很柔软细腻了,但对于裴黎适应冰鲛绡的肌肤来说,还是显得粗糙。

    他不自在地捋了捋袖子,把这不适感抛到脑后。接着又去搜索尸体上的遗物。昨晚他在狼群撕咬中失去了意识,第二天却完好无损地醒来,只是身边躺了一堆尸体。

    尸体的死状猎奇而诡异,两眼凹陷,血肉凭空消失,只剩浅浅一层皮紧贴在骷髅上,大张着嘴,一幅死不瞑目的惨状。

    难道是我做的吗?裴黎脑中闪现出几个模糊的片段,等他再去细想,又无比头疼起来。

    从尸体身上搜刮到的乾坤袋里装着银两、疗伤药、符箓、妖兽皮毛和武器。裴黎的神识蛮横破开原主人的印记,看了一眼里面,哼了声:“真穷。”

    但有比没有好。他掂了掂乾坤袋,揣进自己怀里,从舌底卷出声尖响的口哨。乌雨从灌木丛中欢快窜出,绕着他小狗似的打转。

    “别闹腾。”裴黎按住它嗡鸣不止的剑身,拍小狗似的拍了拍它。

    “嗯……接下来应该去哪儿呢?”裴黎的心情愉悦舒畅,转头眺望了高耸入云的一叶山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选择反方向远去了。